不久前,北京正式成立中国医学科学院性别重塑中心,有关“性”与“性别”的整形治疗向世人撩开了神秘面纱。
想见到中心的陈焕然博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因为他几乎一整天都会呆在手术台上,塑造被他称之为“作品”的变性人。中心成立的消息传出后,每天都会有人到中心来咨询,热线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
陈博士的同事笑着问记者:“你们是不是来打假的?3?15打假,最该打的就是陈焕然,因为他的‘作品’都是改装货。”
被误解的群体:五类人该变性
陈博士说:不要怕,你有100扇门,99扇都开关自如,只有一扇有点小故障。
陈博士说,提起变性人许多人都会想到五个词:流氓、变态、人妖、同性恋、精神病。其实这些病人只是性中枢系统出了毛病,他们觉得自已是个女(男)的,可身体偏偏却长成了男人(女人)的样子,常年承受着来自心灵和肉体的压力,有人甚至想到死。他常对心神不安的病人说:“不要怕,你有100扇门,99扇门都开关自如,只有一扇门有点小故障。”
一个18岁的天津男孩子,曾自杀过两次,他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都是女儿相。带他来的父亲满眼血丝,跟陈焕然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没事儿,怎么偏偏就摊在我的头上了呢。陈焕然问,“你到底想要一个死的儿子还是要活的女儿”。父亲思前想后,最后同意儿子做手术。出院时,父女两人都高高兴兴的,父亲说,“没了儿子,可领回个漂亮的女儿,我脸上也有光。”
据了解,需要做变性手术的人大致有这样五类:一类是心理的疾病,由于种种因素(目前病因尚不清楚),病人的自我认知性别是错位的,本身是男孩的认为自己是女孩子,本身是女孩子的却又认为自己是男孩,这就是通常所说中的“易性癖病”;第二类主要是生理上的两类畸形,这类人一般都会有两套生殖器,需要他长大以后认定自己应该是男还是女,第三类是指定性别,这里又包括两种,一种是由于父母、祖父母因为种种原因从小就把孩子当成异性来养。一般来说,孩子在2-3岁就对自己的性别有了明确的认知,由于被误导,导致他们对自己性别的认知与生理性别不同。还有一种是由于医务工作者自身的素质不高造成的,他们不清楚一个人的性别在他将来的生活当中是多么的重要。往往接生的医生或者农村的接生婆在接生时,看到有些性器官发育不是十分完全的小孩,也搞不清楚这孩子该是男还是女,就不负责任地胡乱写上一个,孩子长大后才发现搞错了;第四类就是外伤性的,有些人由于烧伤、烫伤或者车祸把生殖器完全破坏掉了,需要重新建立性别;第五类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男人婆”、“娘娘腔”,他们的性别特征不是很明显,严格地说,他们需要的是美容手术。据陈博士估计,按照中国估计的发病率,应该做变性手术的发病人数也要以万数来计。
高门坎的手术台:你有本科学历吗
“她”对自已说:闯过这一关,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想在性别重塑中心做手术需要经过考核,它的第一条规定就把许多人拦在了门外: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之所以要求这样,首先是因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够理解手术的难度,他们能够较为理智地看待自己的手术,以减少术后的后悔率。据了解,国外的术后后悔率为7%,但目前陈博士做的这100例中尚无一例。二是这些人走向社会后可以立足于社会,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现在人才市场竞争如此激烈,每1个职位就会有5个人盯,连“原装货”都找不到工作,就不要谈“改装货”了。所以有些小一些的孩子找陈博士做手术,陈博士建议他考大学,或者上研究生,就是上了大学所学专业不好也不行,比清华、北大的录取率还低。至于做手术的时机,陈博士一般都建议他们在毕业的前期,因为这是一个环境转换期,这个时期手术,有利于社会接纳病人,减少病人的压力。
在国外要一个群体来参加性别工程,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大的工程。首先是由整形外科医生牵头,妇产科医生、心理医生、法律专家、社会工作者都要参加。而在这里,这所有的工作都由陈博士一人来做,为此他还专门考取了律师资格。
目前来这里要求做变性手术的,男变女和女变男的比例是1:1。记者分别来到了男变女病房和女变男病房,在男变女病房见到了做完手术快要出院的小丽,“她”的皮肤白晰而有光泽,讲起话来细声细气。今年大四的“她”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做手术,“她”对自己说:“不要怕,你是做大事的人,闯过这一关,就可以过自已想过的生活了”。“她”说,在大学里,“她”不敢住在宿舍里,不敢上厕所,不敢游泳,不敢……总之“她”不敢的事太多了,为此,“她”只好住在学校外面,“她”那交了许久的男朋友因故没有来陪“她”,但“她”幸福地说:“他一定会在车站接我的。”问“她”做这么大的手术疼不疼,“她”说:“能不疼吗,但我不后悔。”
而刚刚做完女变男手术第一关的小白是由妈妈陪着来的,“他”说“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工作,毕业后就缠着妈妈给“他”钱瞧病。原来有着两儿两女的妈妈说,“你总得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吧。”小白痛苦地讲了这20多年来自己的烦恼与不幸。妈妈吓呆了,只有小学文化的她听不懂孩子讲的到底是什么。但她明白了一点,就是自己疼爱了许多年的小女儿想要变成男娃娃,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病,还有这样的医院,她想不通。老人家什么也没说,一头倒在床上就是3天没起来。3天后,她坐了起来,对小白说:“娃儿你等着,妈妈去办贷款,就是借钱我也要给我娃瞧好病。”这就样,母亲带着贷来的3万元来到了北京。记者见到小白时,“他”刚做完乳房切除术,讲起话来还没有什么力气,“他”说“他”非常幸运有这样一个能理解“他”的母亲,出院后一定好好地报答她。
空缺的法律:变性人面临难关
公安说,凭什么医生开条子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份?
据了解,做变性手术的人要面对的是几大难关,在户口本、身份证上更改性别是比较难的一关。
首先,我国没有法律支持变性手术,但也没有法律说不允许变性手术。所以,目前做的变性手术都是在走法律的空隙。
我国法律目前不承认心理性别,也不承认做出来的性别,所以有很多人术后处于真空无性别状态。户口本、身份证不能更改,毕业证也不能更改。有的学校口头上同意,却又只在毕业证上的男或女上划一斜杠,使得一个好好的毕业证变得不严肃,有一个孩子本来在华东理工学院毕业,由于学校不给改毕业证,只好又考到了北京理工大再读一个文凭。
1998年6月,北京一所著名大学的一位优秀青年男教师,由陈博士帮助完成了男变女的变性手术,手术非常成功,他由漂亮英俊的小伙子变成了温婉美丽的姑娘。但在单位却遇到了麻烦,单位要开除“她”,陈博士以一名专家的身份跑到当时地处南郊的校园,四五次向学校领导述说解释这是一种心理障碍的病,应该同情关心,不能开除,也不能放到社会上去。后来学校想通了,并帮助重办身份证,但提出条件:3到4年不上讲台,必须等那些熟悉的学生毕业后才允许其上讲台。1999年元旦,这位“女”教师结了婚。
天津有7例变性手术是陈博士做的,但术后得不到合法身份,户口、身份证改不过来。为此,陈博士跑天津三四次帮助。公安说,凭什么医生开条子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份?没有条律可依嘛。陈博士即援引北京的惯例按照事实上已经改变的性别身份以认定和更改。经过交涉,病人才完成了法律身份的真正改变。10年来,陈焕然先后完成100多例变性手术,在这些病人中,已有38例结婚,组成了家庭。
一位外科医生眼中的“变性术”
受访专家档案
姓名:庞星
原职称:主任医师
所在单位:武汉市第三医院整形外科
专业年限:从医20年,已成功为10余位患者实施过变性手术,系中华医学会湖北省医学美容学会委员。
在常人的眼里,人的性别只有两种:男人和女人。在我们外科整形医生眼中,人的性别最起码也有5种,甚至更多。
对于需实施变性手术的患者,我认为可分为两大类:一是因生殖系统畸形,需要通过手术恢复性别;一是所谓的易性癖患者,据说这类患者目前在国内数以万计。
从医20年来,我接触最多和手术实践最多的是第一类患者。人的性别除正常的男人和女人外,最常见的还有另外三种畸形性别:男性假两性畸形(指染色体为男性XY或有睾丸,但有两套外生殖器,或更象女性);女性假两性畸形(指染色体为女性XX或有卵巢,有两套外生殖器,或更接近男性);真两性畸形(指染色体不确定,或者性腺有两套,这类患者比较少见)。
相对其他病人而言,我所接触到的这类患者大多给人一种较压抑的感觉,这可能是因生理缺陷在心理上造成的。我非常同情这样的患者,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帮助这些患者重新找回做人的自信。
无论是将男性变成女性,还是将女性变成男性,在技术上并不存在难度(当然后一种手术较前一种手术要难一些),关键是手术前要确定术后性别,因为这关系到患者今后的生活质量。
首先我们要考虑的是患者自身条件适合做成什么样的性别。从理论上讲,性别的区分标准应是染色体和性腺,如果患者的性腺是男性就应做成男性,是女性就应做成女性,但在现实操作中,却并非完全如此。术前,我们要充分征求患者的意见,也就是说,患者的心理性别是什么,这很重要。比如,有些患者从生理条件上看,比较适合做成男性,但其心理性别已经是女性,这个时候就要考虑将其做成女性。另外,患者术前的社会性别也是决定术后性别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患者的术前和术后性别能一致的话,对患者术后的正常社会生活很有利;如不能一致,患者在术前一定要在公安机关办理有关证明,将来还会牵涉到更改身份证、户口、身份档案等一系列手续,比较麻烦一些。
所以为患者决定术后性别要非常谨慎,要充分考虑以上诸多因素再作决定,一旦决定,就没有“后悔药”了。
当然,近年来,我也经常接到一些易性癖患者打来的咨询电话,也有的来医院要求做变性手术,但我们一般都回绝了。虽然我也很同情这些易性癖患者,虽然技术上早已不存在大的障碍,但易性癖现象与生殖畸形不一样,它不仅仅是一个医学问题,还是一个涉及方方面面的比较复杂的社会问题,就目前而言,还存在许多法律上的盲点,也容易引起医疗纠纷,所以从医这么多年来,为易性癖患者做变性手术对我来说,必须非常谨慎。
现代健康报